屈原:橘徕服兮
2300多年前,一个颜色憔悴,形容枯槁,且又“秉德无私”、“闭心自慎”、“高洁超然”的人徘徊于湘江河畔。他沐雨而唱,迎风高歌:“后皇嘉树,橘徕服兮。受命不迁,生南国兮。”他又悲苦地诉说:“人世间一片混浊,独有我是清白的;众人都在昏睡,独有我醒着,可偏偏我被流放!”
当他且行且歌,写下《橘颂》,又写了《怀沙》后,在湘水的支流汩罗投江自沉。赤诚的爱国之心,化成水融入湘江。凄惨的泪,与石共沉。一腔浪漫情怀,付之于《离骚》、《楚辞》……
他是屈原,那一天是五月初五。百姓的眼睛雪亮——看得清那世道,读得懂那情怀,悟得透那一篇篇巨著。他死后,百姓敬重他,哀悼他,世世代代。因为他是和危害楚国的小人奋斗到死的,所以到了他的忌日,百姓们就挂起昌蒲剑,喝着雄黄酒。预防奸邪的侵害。百姓相信爱国诗人是不会死的,每年这天,他们摇着龙船,到处去寻觅诗人。他的爱国精神,不只是在中国人民心中生了根。公元1953年,屈原与波兰的哥白尼、英国的莎士比亚、意大利的但丁一起,被确定为全世界范围内纪念的四大文化名人,受到世界和平理事会和全世界人民的隆重纪念。
屈原(前340-前278),名平,字原、灵均,战国末期楚国人,杰出的政治家和爱国诗人。系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。丹阳(今湖北秭归)人。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,开创了诗歌从集体歌唱转变为个人独立创作的新纪元,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,被誉为“中华诗祖”、“辞赋之祖”。他是“楚辞”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,开辟了“香草美人”的传统。屈原的出现,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创的新时代。他被后人称为“诗魂"。
屈原出生于贵族世家,其父亲为他取名“平”和“原”,有着一份美好的祝福和期待。“平”是平正的意思,“原”象征广袤大地。屈原如其父所期,有着渊博的知识和高尚的人格。
屈原的一生经历了楚威王、楚怀王、楚襄王三个时期,而主要活动于楚怀王时期。这个时期正是中国即将实现大一统的前夕,“横则秦帝,纵则楚王。”屈原因出身贵族,又明于治乱,娴于辞令,故而早年深受楚怀王的宠信,二十几岁就任楚国的左徙,后又改任三闾大夫,参与管理国事和王室子弟的教育。他爱国忧民,嫉恶如仇。屈原为实现楚国的统一大业,他积极要求改革内政,变法图强,并出使齐国,订立了齐楚联盟,以共抗强秦,使楚国一度出现了一个国富兵强、威震诸侯的局面。但是由于在内政外交上屈原与楚国腐朽贵族集团发生了尖锐的矛盾,受到上官大夫等人的嫉妒,后来遭到群小的诬陷和楚怀王的疏远。
怀王十五年(前304),张仪由秦至楚,以重金收买靳尚、子兰、郑袖等人充当内奸,同时以“献商於之地六百里”诱骗怀王,致使齐楚断交。怀王受骗后恼羞成怒,两度向秦出兵,均遭惨败,于是屈原奉命出使齐国重修有齐楚旧好。此间张仪又一次由秦至楚,进行瓦解齐楚联盟的活动,使齐楚联盟未能成功。怀王二十四年,秦楚黄棘之盟,楚国彻底投入了秦的怀抱。屈原亦被逐出郢都,到了汉北。同年,楚国满朝文武都投入郑袖、子兰一党,联盟不久又散了。
从怀王二十七年起,秦国连连对楚国发动战争。楚国国势一天不如一天,失掉了对抗秦兵的力量。怀王三十年,秦国占领了楚国北部的八座城池。怀王接到秦王的来信,请他到秦国武关地方,商谈秦楚永世友好的办法。怀王左思右想,拿不定主意。子兰在靳尚以及郑袖的劝行下同意去武关会谈。才离郢都,途中只见有一匹马飞一般奔到跟前,马上的人跳下,伏在车前,大声恸哭。怀王一看,原来是三闾大夫屈原,他听到了怀王要去武关的消息,连夜飞马而来。前来阻拦,怀王依然听信他人言语,结果不出屈原所料,怀王和五百人马一到武关,就被秦国扣留,被送往咸阳,最终客死秦国。
楚襄王即位后继续实施投降政策,屈原再次被逐出郢都,流放江南,辗转流离于沅、湘二水之间。当他来到长沙地界,他并不陌生,因为这里原本就是他祖先的封地。他的祖先几代都是楚国的大将军,靠着军功封得了这片土地。不过,他是第一次亲身来,他为这里神秘、古朴、勇武的民俗民风和民间传说所吸引。盘古开天劈地,这是他从未听到过的传说,却是如此的生动和壮烈,引发了他久积于心底的思绪。他多么想像手执石斧的盘古那样,左砍右劈,劈开这个黑暗混沌的世道,造出一个清明的世界。但苍天不给他这个机会,他想不通怀王为什么这样糊涂。他对神灵大声喝问:"这世界究竟有没有是非!?……"神灵没有回答他,可事实却对他作了回答。他只得用笔写下《天问》,一连向苍天发出172个问。《天问》是一篇奇特的长诗。这是屈原在放逐以后,忧郁彷徨,精神上起了激烈的动荡,旧信仰完全崩溃,因此对于自然现象、古代遗闻、宗教信仰以及对社会的传统思想都产生了怀疑,从而发出种种疑问。通过提问,屈原尽情宣泄了政治生活中的矛盾和苦闷。
可苍天不给他解答,他只好去问太卜郑詹尹,请他卜一卦。太卜认真地摆出龟壳和蒖草,等着屈原问卦。屈原却问的是两种生活态度:一种是坚持真理,决不妥协;一种是随波逐流,苟且偷生。他问哪种是吉?哪种是凶?哪种能行?那种不行?说完,他又不等太卜算卦,自己解说之所以问这样的问题,是因为今天的楚国是非不分,颠倒黑白,廉洁正直的品行无法在朝中生存。他所提的问题其实不需回答也无法回答。太卜知道他既无力驱除黑暗,又不愿同流合污,苟且偷生。怎么给他卜呢?于是他放下卜具,无奈地告诉他:“龟壳和蒖草解决不了你的问题,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!”
屈原带着不是问题的问题离开了太卜,他走到湘江边,溯江而上,向南而行,他要去九嶷山,那里是大舜安息的地方。他要向大舜倾诉自己的情怀,于是他写下了《离骚》。“离骚”就是“离忧”,人在遭遇忧愁的时候,怎不呼叫上天和父母,以抒发自己的怨愤呢!《离骚》是屈原最成熟的作品,是中国古代最宏大的一篇抒情诗。前半部分是现实的叙述,写他改良政治的理想和遭遇。后半部分加入了许多奇特的幻想,他在风、雨、雷、电、云、月以及凤凰和龙的陪伴下,在天空中驰骋,上天下地去追求他所理想的对象,结果当然是失望了。诗人把自然现象、历史人物、传说糅成一体,编织成为瑰丽的浪漫主义艺术形象,达到了思想性和艺术性的高度结合。鲁迅称赞屈原:“逸响伟辞,卓绝一世。”
当他来到长沙的中心地带,看到江中的沙洲上生满翠绿一片时,他的内心有了触动。于是他又写下了《橘颂》,借橘树喻情喻义喻德喻行。也有说《橘颂》是屈原早年或于楚怀王朝初任三闾大夫之际所作。但不容置疑的是,《橘颂》是中国诗歌史上的第一首咏物诗。屈原巧妙地抓住橘树的生态和习性,运用类比联想,将它与人的精神、品格联系起来,给予热烈的赞美。借物抒志,以物写人,既沟通物我,又融汇古今。所以宋刘辰翁又称屈原为千古“咏物之祖”。《橘颂》赞美了橘树淡泊宁静,疏远浊世,超然自立,豁达正值的精神品质。用橘的特性表达了自己扎根故土、忠贞不渝的爱国情感和特立独行、怀德自守的人生理想,充满着热爱祖国的情怀和坚贞不渝、绝不同流合污的精神。
后来,他继续南行,却不断地听到祭歌之声。他寻声望去,只见村村落落,家家户户,到处都挂着吊贴幡。他走进村去,见到的都是妇儒、老人和缺胳膊缺腿脚的人。他们唱着祭歌,守着仪式,祭奠着亡灵。妇女把丈夫,孩子把父亲,老人把儿子,残者把肢体,都献给了楚国,换来的尽管不是他们想要的,但他们无怨无悔,所持的仍是浸入他们骨髓的“五年不出征,死后见不得祖宗”的勇武精神。屈原深感震撼,他录下祭歌,起名《国殇》,记录下楚国长沙的勇士们“身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毅兮为鬼雄”的不屈精神。屈原继续南行,可这时候一个令他轰然倒下的消息传来:楚国的都城昻被秦兵攻陷,楚军溃散,楚王不知去向……
屈原倒下了。想当年,战国七雄,最有条件和实力统一中国的是楚、秦,楚国是南方霸主,疆域大,人口多,经济发达,文化灿烂,是当时最有物资和人力条件的强国,但现在却要被秦国灭了,屈原接受不了,他的精神崩溃了。渔父劝慰他说:既然世界很污浊,你何不挖些烂泥弄得更混呢?既然大家都醉了,你又何不一醉方休,图个痛快呢!屈原痛苦地说,我不能啊!我是个洗好头,也要把帽子弹弹;洗完澡也要把衣服抖抖的洁净之人,我宁愿跳江葬身鱼腹也不能让肮脏的东西来玷污自己。
熟悉他的渔父心酸的笑了笑,痛苦了摇摇头,划着小船,唱着民谣;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灌吾缨,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耀看足”,缓缓而去。屈原听着歌声,知道渔父还在安慰开导他。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理想与信念。因为他把自己的生命与他深爱的祖国已紧紧系在一起了。联盟给小人破坏了,楚国受到了危险,百姓遭到了灾殃。他怀念郢都,怀念百姓,憎恨敌人,憎恨奸邪,决心用自己的生命去警告卖国的小人,激发全国百姓的爱国赤忱。楚国亡了,他的生命也就没有意义了,于是他满怀悲伤的写完了《怀沙》,唱出他生命中最后的理想和信念后,怀抱一块清石,安然的沉入了清澈如镜、“孔静幽默”的汩罗江……渔父和乡民闻讯后,纷纷架着船赶来。
可空旷的江面早已无声无息。天地静止了,江水静止了,生灵静止了,唯有渔父记起他曾经说过他宁肯葬身鱼腹也决不同流合污。于是他静静地向江中抛洒米饭,想留下完好的屈原,以免鱼食。一天、两天、三天……于是乡民也都学着渔父,向江中抛洒米饭,都希望水下的鱼儿留下完好的屈原。
第二年,在屈原沉江的那一天,人们想念屈原,纷纷划着小船来到屈原沉江的水面。他们还象去年那样,向江中抛洒米饭。这中间有屈原的姐姐屈须,她带来的米饭有竹简装着,她记得弟弟屈原最爱吃竹简饭。这之后,人们每年的五月五日,就都向江中投下竹简饭,直至过了二百七十多年后的东汉建武年间,长沙城里有个叫欧回的人,他在白天见到一个很象屈原的人,那人也自称是三闾大夫。他对欧回说:“感谢你经常祭祀我,但每年所祀之米皆为蛟龙动劫走。今后如用箬叶包,扎成三角,蛟龙就怕,不敢劫了”。原来蛟龙的肚子不能消化箬叶,用箬叶包糯米,又扎成三角形,蛟龙就更怕。因为箬叶包糯米,扎成三角形,有尖角,像锥子,蛟龙不但不能消化,还会刺痛它的肚子,欧回就按屈原所嘱,以箬叶包糯米,扎成三角形,投入江中。久之,人们就都学欧回,用箬叶包糯米,所成三角形,用小船盛着,投入江中。再久之,在长沙,在全国,形成了五月五,划龙舟、吃粽子、祭屈原的习俗。
古人由京都长安赴长沙必渡湘水。汉文帝四年(公元前176年),贾谊被贬为长沙王太傅,经过湘水,忆起也是屈原放逐所经之地,对前代这位竭诚尽忠以事其君的诗人的不幸遭遇深致伤悼,作《吊屈原赋》:恭承嘉惠兮,俟罪长沙。侧闻屈原兮,自沉汨罗。造讬湘流兮,敬吊先生。遭世罔极兮,乃殒厥身。呜呼哀哉!……此赋描写出一个善恶颠倒,是非混淆的黑暗世界,表现对屈原深深的同情。作者也流露出对自己无辜遭贬的愤慨,但他不赞同屈原的以身殉国,认为屈原最终的不幸在于他未能"自引而远去"。作者主张"远浊世而自藏",以此保全自己,这才合乎"圣人之神德"。此赋是汉初文坛的重要作品,是以骚体写成的抒怀之作,也是汉人最早的吊屈之作,开汉代辞赋家追怀屈原的先例。
附:
九章·橘颂
屈原
后皇嘉树,橘徕服兮。
受命不迁,生南国兮。
深固难徙,更壹志兮。
绿叶素荣,纷其可喜兮。
曾枝剡棘,圆果抟兮。
青黄杂糅,文章烂兮。
精色内白,类任道兮。
纷缊宜修,姱而不丑兮。
嗟尔幼志,有以异兮。
独立不迁,岂不可喜兮。
深固难徙,廓其无求兮。
苏世独立,横而不流兮。
闭心自慎,不终失过兮。
秉德无私,参天地兮。
原岁并谢,与长友兮。
淑离不淫,梗其有理兮。
年岁虽少,可师长兮。
行比伯夷,置以为像兮。
本文选自紫云英、桂颖芳联合编纂的长篇历史书籍《长沙橘子洲》
(作者王丽君系长沙市岳麓区作协主席)
长按图中二维码,关注《岳麓故事》。
投稿方式:csylgs@qq.com
联系方式:0731-88999303
《岳麓故事》网刊
主办单位:
岳麓区委党史联络组
岳麓区史志档案局
岳麓新闻网
岳麓区作家协会
编 委 会:韩律明 喻剑平 周义娟 李波 王丽君
责任编辑:陆立人(主编) 王三川 肖辉 陈敏
“潇湘悦读网”严格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及其相关法规、规章的规定。
权利人及利益系人认为本网站转载或转帖的文章、图片、软件或者其他作品、制品有不当时,请及时告知并提供相关权利证明,本网站将会及时采取措施保护其著作权及相关合法权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