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不朽
当依稀可辨的古墙最后一次淹没,著名的碑刻终身残废,我们的城市反倒越来越体态丰瞻,笑容可掬,神圆气和。
我们曾经很不习惯于这个城市。人比肩接踵,你的呼吸与他的呼吸“吵架”,城市上空的大烟斗喷发的几缕黑烟混淆了丽日蓝天,无数的车辆如无数古代丛林中的猛兽。终于有一天,我们看到一个披蓑衣的老农,赶着一头牛,经过红灯时大摇大摆,扬长而过,把一队队的钢铁之躯摔在身后,此时,我们感到了一丝报复城市的快感。
但很快我们错了。我们神思恍惚,逃到乡下,却发现并非梦中的芳甸。水土不服,饮食、语言、文化氛围并不如声声鹧鸪和弯弯的牛角一样令人动情,于是,我们还是逃回到这个城市。作为城市边缘的夜游者,我们已经走进了城市巨大的磁场,眼睛习惯了繁华,耳鼓习惯了噪音,风雨来时有遮有拦,可以饮酒,可以高歌,电视、报纸、商店构成的文化风景线给我们的视觉、嗅觉和“灵感之觉”以巨大的冲击,我们有点乐不思蜀。
品味着生活,感到我们——城市的子民多么生逢其时。没有那纷乱的炮火、劫难的狼烟;没有昔日寒士赶考的悲怆、诗人茅屋为秋风所破的老泪;送友人时,不必唱那生离死别的阳关三叠,不必学那壮士解腕的壮举。有时,吮吸这个古城的梦境和歌声,感受一下过去王朝的背影,对昔日的感受竟是呆呆的化石般了。梁启超、黄遵宪、谭嗣同在这个城市里建立“时务学堂”,蔡锷将军在这里拔剑而起,万里长风绕战旗,这生动一幕幕,竟隔我们那么遥远了。我们买证券,下围棋,唱卡拉OK,打电话聊天,生活虽平庸但快乐,有一种富足的感觉。这个城市曾经和平起义,在和平的日子里,我们越来越平实。
有一篇文章写到城市时,回顾了12世纪开始的欧洲城市运动,一群群的新兴商人闯开了近代城市的大门,文章把这归结为平民的胜利。在城市,平民的雀跃和躁动,标志着城市的空气自由,也必带来城市的繁荣,我们的城市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一点。服装新潮流、饮食新趋向,是街头巷尾的“平民”导演的;流行歌曲的铁骑滚滚杀向千家万户,是音像摊点的“平民“指挥的。平民的梦是城市世俗化的梦,平民的传记是城市生生不息的传记。
当这一切成为现实时,我们感到我们沉溺得太厉害了。灯红必然会带来迟钝,酒绿必然导致麻木,舒适富足左右你时,你会眼光如豆。你虽懂得许许多多的技巧,但不懂包罗万象的奥秘。当我们陷在电视的围城时,我们迷失了书籍的森林;当我们孜孜以求学会怎样生活时,却丢失了气吞山河的视野。我们缺少会当水击三千里的英雄气,缺少穷天人之理的学究气,缺少七步吟诗的才子气。我们的城市应该有各种各样的气交响融汇,它们覆盖在城市的上空,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相辉映,那样,才能共同镀亮国际性大都市的梦。
站在城市气势巍峨的大厦前,聆音察理,鉴貌辨色,似乎觉得古希腊圣贤柏拉图在那个优美的城邦与我们对望。他说过:实在是永恒的。是的,城市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史性命题。摧枯拉朽的现代文明将会使它日新月异。我们无可逃避地在这里生活下去。我们的言论、灵感、思辨、行动,将与城市的载体蹁跹共舞。
院子里的婴儿
彭家井11号这个院子并不太宽敞,要是来一溜儿汽车就很紧张。院子里的婴儿们一般是在这里“曝光”。他们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,这个院子里便有了盈盈的生机和浅浅的笑意。古人说,锣声一响,人物出场。并不要锣声,他们的奶奶、他们家的保姆就抱着他们出场了。在摩托车驶来的突突声中,在羽毛球拍运送白色尤物于风中的碰撞声中,在社长总编们夹着《南方周末》下班途中,在“后勤部长”挎着满满一篮子鸡鸭鱼肉鲜美菜蔬回家途中,他们,粉红白嫩的脸笑着,一派诗的意象,于是,大家都要驻足,伸出手来抱一抱,亲亲他们光鲜的脸蛋。经常,他们像篮球一样从这个手上传到那个手上。
张先杰的儿子已两岁多了,刚刚告别婴儿生涯,拿着一支“手枪”,刚对着大人讲一句“我要一枪叭掉你”,又去吓那些“芙蓉出水”才几个月的婴儿。他一句一句地说着“我要一枪叭掉你”,还把枪指到他们的鼻尖上。可非常奇怪,他们不但不哭,还发出阳雀一样的叫声。那些“穿州过府”的八九上十岁的小孩,也停下来,边把眼睛撑开,露出“火眼金睛”,边说“魔鬼来了”去吓他们,可他们还是格格格地笑着。
不惧怕任何东西,真是赤子之心。我想起了东汉第五任皇帝刘隆,他继位时才3个月,第七任皇帝刘保,继位时才8个月,他们都惧怕那些外戚和宦官吗?也许,宫廷里一轮轮血雨腥风的战斗,他们浑然不知,却有一个什么集团,假他们的名义以令诸侯,令群臣俯首颤栗,惊恐万状,他们,都成了人们惧怕的对象了。
院子里的婴儿,自然有别于“皇冠上的明珠”,他们不惧怕任何人,也不被任何人惧怕,但他们长大了会惧怕吗?这是一个现在还判断不出的问题。家长们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。他们的心思花在如何让其有合理的营养,如何穿戴他们,如何把他们培养成“神童”上。瞧!李仲陶的女儿的面貌日新月异,才几个月,柳叶眉、葡萄般亮的眼睛、绰约如雪的肌肤就出现了,美人胚子崭露头角。袁庆国儿子新衣服一套一套,穿得非常得体,像个漂亮的“小王子”。谢乐军儿子的眼睛也更加活灵活现。谢乐军是青年作家,他创作的低幼龄读物呈风靡之势,他每天晚上给儿子讲一个故事,并把讲的故事结集出版成《长翅膀的小汽车》。他们正在尽其所能倾其所有让孩子们幸福,这是一个时代的进步。正如一位作家所说的,对于一个幅员辽阔又历史悠久的国度来说,前途最终是光明的,因为这个母体里会有一种血统、一种水土、一种创造的力量使活泼健壮的婴儿降临于世,病态软弱的呻吟将在他们的欢声叫喊中被淹没。
而我的思维却久久地萦绕在这个问题上:他们长大了会惧怕吗?而面对茶杯里泡着的官腔,面对披着羊皮的狼的淫威,面对持刀行凶的歹徒,面对几千年传统风水“秘制”的规矩,他们会惧怕吗?我想起了荆轲,想起了古代的那些刚烈大侠,我希望从院子里甚至院子外婴儿的眸子里看到古代英雄的复活,我们的世界太需要“天地有正气,慨然赋流形”这样久违了的吟唱了。
(作者龚鹏飞,60年代生人。现供职于湖南教育报刊集团。出版有诗集《瑞雪与婵娟》、散文集《神州谁是读书人》、理论著作《哲学社会科学普及教育论》、长篇小说《盛夏的果实》《漂流瓶》、古体诗集《骑牛朝天打个嗝——龚鹏飞古体诗三百首》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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