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,更吸引人关注的是谷山的佛道文化。自古名山多寺院,香火缭绕醉游人。作为岳麓山余脉的谷山,在佛道方面也得到了岳麓山上诸多名寺名僧的极大支持。
先讲佛寺。据《长沙府志》与《望城县志》的记载,谷山在晋末即有僧人前来入驻,从晋到民国,有名载于志书的佛寺总共有七十余座,而遗存至今尚有影响力的只余两座,即洗心禅寺和谷山寺。
洗心禅寺位于谷山的翼脉之下,今望城黄金乡境内,原名洗心庵,为清初汉月法藏禅师(1573—1635年)于1620年创建,南毗毓秀麓山,北临浩瀚洞庭,风景秀丽,环境洁雅。法藏禅师俗姓苏,江苏无锡人,少年时读过儒书,15岁出家,后来读了许多古尊宿语录,很受感动,便在初祖像前燃臂香发誓:“倘得彻悟,愿不惜身命,力弘祖道。”他曾在八年之内,费尽心力,吃尽辛苦,“居海虞之三峰,虚檐罅壁,草屋萝墙,床下水流,庭前草没,麦麸豆滓,掬水补衣”。他看过“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”的公案,可是年近四十仍未彻悟,后来又读宋代觉范(惠洪)的《临济正宗》才“宛然符契,如对面亲质”。但他总认为无师自悟不正规,便往谒天童圆悟,受其心法,为临济正宗三十一世。他曾写就《五宗原》一书,却引发一场辩论大风波,甚至还引起了雍正皇帝的干预,文章一度被毁,但后继者大有人在,他的法嗣有杭州灵隐的具德弘礼、苏州灵岩的继起弘储等,前者门下又有晦山戒显、硕揆原志等,后者门下有金赋原直、楚奕原豫等。
法藏在洗心禅寺开山以后,寺院佛事兴隆,高僧辈出,如清末长沙开福寺的方丈体非大和尚、原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一诚长老等都在该寺剃度或任主持。
民国年间,洗心禅寺规模宏大,殿堂屋宇建有三进107间,住僧70余人,置水田200亩,山林菜地200余亩,为长沙河西地区最为显赫的一大寺宇。20世纪50年代末大跃进中,洗心禅寺彻底被毁灭。
1986年 7月,一诚长老派弟子去视察自己出家之初曾住过八年的寺院,得知寺院已经荒废,片瓦无存,树木全无,庙堂为人种了蕃薯,一诚听后就有了恢复的愿望。2002年9月,身任中国佛协会长、常驻锡京城广济寺的一诚,派法脉弟子悟圣为监院前来旧地复修三宝福地,再树庄严宝幢。2003年10月开始动工,三年内完成第一期工程,并于2006年12月28日举行了盛大的落成开光法会。
该期工程占地108亩、总建筑面积30000余平方米,总投资近5000万元。寺院布局以中轴线为基准,分左右两厢排列。中轴线上依次是山门殿、天王殿、大雄宝殿和法堂;左厢为虚怀楼、西归堂、鼓楼、禅堂和方丈楼;右厢是云海楼、客堂、钟楼、斋堂和尊客寮。整个殿宇回廊相衔,融殿、阁、堂、房于一体,庄严古朴,气势恢宏,金碧辉煌。值得一提的是,泰国泰皇慈善基金会向其提供了一座金光灿灿的“四面佛”,有四尊佛面,分别代表爱情、事业、健康与财运。佛像现安放在洗心禅寺大雄宝殿前坪正中央,供四方信众膜拜。
谷山寺,又名宝宁寺,位于岳麓区望岳街道谷峰村。最早为唐代谷山藏禅师所建,后毁。唐末诗僧齐己作有《游宝宁寺》:“城里寻常见碧棱,水边朝暮送归僧。数峰云脚垂平地,一径松声彻上层。寒涧不生浮世物,阴崖犹积去年冰。此生有底难抛事,时复携筇信步登。”《全唐诗》第844卷还收藏有齐己寄给开山祖师谷山藏的《寄谷山长老书》:“游遍名山祖遍寻,却来尘世浑光阴。肯将的的吾师意,拟付茫茫弟子心。岂有虚空遮道眼,不妨文字问知音。沧浪万顷三更月,天上何如水底深。”
宋时,宝宁寺再为保宁仁勇禅师重建。据《五家正宗赞》卷第二介绍,保宁是“四明竺氏子。少习天竺教。更衣谒雪窦。窦熟视之。呵曰。央庠座主。师气不平。发愤下山。望雪窦山大展三拜。誓曰。我此生行脚参禅。名不过如雪窦。断不归乡。径往见杨岐。悟旨。出世保宁。道播丛林。果如师言。”同时据《五灯会元》载,他宝相庄严,可谓是容止渊秀,而且行为举止都很令人生欢喜心,更有一颗赤诚的向道之心,精通天台的止观及教义,年轻时候就广有美名了。
对湖南佛教而言,保宁的最大贡献是缔建了两座寺院,一是开福寺,二即此宝宁寺。据传,保宁修建开福寺后,发心朝拜各地名山大寺,云游30年之久,其间曾来到了谷山冲,立愿在这里再建一寺,以方便云游僧众。于是他找到楚王马希范为施主,修建寺院,敕封为“宝宁禅寺”。
明谷王朱橞披锱入山,遂更名谷山寺。寺内有四十八庵,石鼎焚香,云烟缭绕,附近有龙潭,旁建龙王殿,传说祷雨辄应。
韩乐(字适斋,长沙人,康熙庚子科副榜)作《重游谷山寺》:“长松古竹覆寒流,岸帻重来谒惠休。佛去鸡窠新草闲,云沉鹤帐晚花稠。银床露井非前度,玉带山河是旧游。风静梵音真缥缈,好来暇日坐销忧。”
胡之太作《谷山志序》,称:“山缘王见称,王赖山不朽。人与地,不更相倚重乎?第在当日,始之金川迎谒,卒之藩服不朝,论者不无遗恨。独其甘心退隐,兴复祖庭,得与兹俱永。视簪缨华胄、天潢贵介与草木同腐者,不啻霄壤。读斯志者。亦可憬然于身世之故矣。”
1911年推翻了封建帝制,谷山寺的牌坊被拆,佛像被砸,僧徒被遣,只剩下一座空空寺院。1915年,原主持长老和尚常静、皈诚发起修复谷山寺,得到湖南省长汤铭的大力扶助,将原香火田360石收回给寺院。经过两长老在各地募化,苦修苦建,历时四年,谷山寺又恢复了原貌。著名学者刘善泽教授作《谷山宝宁寺》诗:“邃谷开灵域,如闻笃耨薰。邻墙分竹色,寺塔隐松云。鹤古鼬常聚,枝安鸟自群。夕阳枫晚醉,山气爱氤氲。”
晚清秀才喻果民为寺题有对联:“了世间不了之缘,便成上乘;凡天下非凡之客,始到名山。”民国知名学者、李淑一之父李肖聃(1881—1953年,原名犹龙,别号西堂,长沙人,柳直荀岳父,曾任梁启超的秘书,湖南大学教授)亦为谷山寺撰联:“谷口应书声,看牧童坐诵,樵子行吟,任他角挂肩挑,英雄偶尔皆千古;山林成物色,记玉版参时,懒残煨处,当此笋香竽熟,宰相依然领十年。”
李肖聃还对谷山本土名人、光绪举人、民国时湖南大学教授罗庶丹(1874—1932年)为振兴当地教育想法购书、教人不诲而启民智大加赞崇,为之作了《谷山青石沟白石山房记》一文,在当地传为美谈。
民国时期,谷山寺为“长沙八大丛林”之一,1933年寺内住僧达37人。当然,这里也成革命据地。1927年长沙郊区农民协会会址曾设此,萧劲光、滕代远、孔福生等常在寺内召集会议,后又成为长沙的抗日游击根据地之一。而寺院又为开启民智,在院里设有初级小学,起名为宝宁小学,只有一个复式班,40名学生,办学经费从香火田中拨出。
抗日战争时期,湖南佛教慈儿院一度驻过该寺。1951年土改中,谷山寺的菩萨被砸碎,钟、鼓、磬和铜佛铁像全被运走,两柜宣纸铅印版本的经、律、论等文章的《大藏经》付之一炬,360石香火田分给了农民,寺里十多名僧徒相继离去。1969年冬季,为修新设在苦竹坳的谷山完小,谷山寺被拆毁,从此不再存在。寺院基地辟为苗圃作为谷山林场场部。现尚存古桂数株,参天耸立,为古寺仅存之物。据曾在谷山寺小学教过书的张月秋回忆,谷山寺被毁前,寺内还有两棵更大的桂花树,树杆足有两抱围,六根水桶大的枝干撑开的树冠大得能盖住整个前殿和天井,站在中殿二楼伸手可摘到桂花,桂子花开,香飘十里,地上铺上席子,掉落和打下的桂花,收集起来有十担,寺僧与小学教师收集起来做桂花茶和桂花糖,寺前东端的池边有一棵大银杏树,每年掉落池塘的白果(银杏果)使池水变成墨绿色……谷山寺与后山活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,凤头为谷山寺,凤脚伸到十八丘(地名)。今在谷山水库南约一公里处的小河涧上,有一石碑,长3.5米,宽0.4米,刻着“云母为屏”四个隶书大字,清晰醒目,据传碑原为寺院之物,大约是在大跃进时兴修水利而移至的。
2009年始,谷山寺得以重修。结构布局,全仿古开福寺。建筑面积约六千平方米,两进两横,左右走廓,成“国”字形。寺前有雄伟的山门,高约五丈。门顶上有“二龙戏珠”的泥塑,麟爪珠须,活灵活现。顶罩用琉璃瓦镶成,阳光照耀,金光闪闪。山门内是一个大天井,由天井而上,踏着由麻石砌成的五十三级阶梯,进入大雄宝殿。大雄宝殿仿中国山西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盛唐遗构,采用斗拱七铺作,双杪双下昂,为中国汉传佛教寺院最高规格建筑形制,面宽为九开间,总建筑面积为1510平方米。大殿全部由老挝特供珍贵花梨木材架构组建而成,共耗用珍贵花梨木近3000立方米。屋面为铜瓦覆盖,共计使用优质防腐合金铜达180余吨。殿宇高大,殿内外由坚固粗大的四方石柱支撑。上盖铁瓦,殿脊正中有七层葫芦顶,两头镶嵌着陶塑小佛像。殿内佛像全是铁铸的,主佛像丈六金身。走廊两侧有斋堂、禅堂、寮房、方丈房等建筑。
按五行学家的看法,长沙是中国省会城市中唯一一座拥有佛教四大神兽的地方,因而佛教昌盛——西岳麓似青龙下山吞橘子洲大鱼,前爪王陵公园右爪大王山;东明月山天雷山一带似白虎对天咆哮,汉王山为首,天华山为尾;南马王堆一带若玄武向水而行,头探韮菜园而尾摆黄花;北正有谷山类朱雀夹乌山尖山两翅向北振飞。似乎,谷山佛光普照大义施行,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再说道观。号称“小岳麓”的谷山与岳麓山一样,道教曾经兴旺发达一时,尤其是纪念吴芮父子的忠义祠(吴王祠)从西汉到元朝,一直香火不断,并吸引着长沙市区的信众前为朝拜,供奉的忠义人士也在屡增,陶侃、关羽、李靖、赵汝愚、辛弃疾、岳飞、李芾都曾入神仙之列,但正是因此而在元初遭禁,祠堂被毁。清朝熊少牧(1795—1878年,字书年,号雨农,长沙人,道光举人,官至内阁中书)曾做《吴王祠》一首:“长沙国小亦金汤,带砺绳承异姓王。未必韩彭无反迹,莫将烹狗怨高皇。”
明朝时据传谷山有十余所道观,且都极具规模,但如今遗留下来的,仅有一个戴公庙。据清同治十年《长沙县志》载,戴公庙约建于唐时,与宝宁寺所建时间相差不远,后来为兵焚,清同治五年(1866年)又于七封山建戴公祠,现称为老戴公庙。庙正中门对联为“声灵通肝响,功德在乡邦”,属著名书法家周介陶撰写,1958年“五风”期间禁庙,香火被停,继而在60年代被毁,现庙为20世纪80年代由信众集资重建。“老戴公庙”和门联由书法家周昭怡(周介陶之女)按原联重写。
戴公庙供奉的是戴宗德、戴宗仁、戴宗义三兄弟,是唐朝著名将领,多受皇恩,均武艺超群、擅长医道,施财舍药、普济众生,做无量功德,受当地乡民敬仰,后得道成真。而民间的传说不一而足,纷纭难辩。流传最广的说法来自明朝八家寨百姓,是为纪念南宋三位遇害的草药医生。
据说,这三个草药医生从宝庆(今邵阳)沙子坪接龙桥来到长沙河西马栏港开堂行医,他们都姓戴,是亲兄弟,不但医术高明,而且心地善良,收费低廉,因而深受百姓欢迎和爱戴,百姓敬称他们兄弟为大圣、二圣、三圣。这个地方有个巫师,叫王道中,常用法术给人治病,但收费高,又见效不大。戴氏兄弟的到来,自然影响他的生意,因此,他怀恨在心,寻了个机会,将戴氏兄弟害死了。马栏港的百姓十分悲痛,将戴氏兄弟安葬在杨阁老(即马栏港,后叫桑梓村),并为他们立了碑,碑上刻着戴公大圣、戴公二圣和戴公三圣的字样,后来又为他们建了庙,将他们生前所用的药方做成药签,供奉在庙中,相传自此后人们生病只需来庙拜过戴氏三圣求得药签,按签捡药则药到病除。年深日久,这种灵验越传越神,百姓就视戴氏兄弟为救世菩萨,约定每年八月一日至十五为戴公庙会。庙会期间,前来朝拜的香客信士前呼后拥、络绎不绝,绵延几公里,庙宇内鞭炮不断,香烟缭绕,最高峰达10多万人次。马栏港(又名杨阁老)的戴公老庙原为戴公行宫,每年七月二十六日,由七封山老戴公庙将神像抬至杨阁老戴公墓地,名叫行香,然后再到七封山老戴公庙庆寿祝酒。这种朝拜献礼,经久不息,几无中断。
(作者系湖南省作协会员,文学创作二级、出版物发行技师二级、编审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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